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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是敗北之作,但還是可以讓大家看看,因為我自認還滿用力寫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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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城市?

2006年的百日百椅(100 chairs in 100 days
)將千篇一律
的舊物「解構」,將已死亡的物質拆頭卸尾、拼手兜腳以後
借屍還魂,成為一日一產出的一張張獨一無二的椅子。而這
樣的「解構」毋寧是「奢靡的實踐」──除了不可否認的戀
物傾向,更必須奠基於某種「物質條件」:物質被大量製造、
被短暫使用而後被棄置的生命週期,直線消耗而未能循環利
用,大量消費也大量浪費的城市性格。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
言猶在耳,城市人從手中廢棄過一件又一件物質,聚沙成塔,
直到藝術家從(千篇一律的)機械複製時代物的荒塚裡發現
靈光,宣告後工業時代的(獨一無二的)手工業精神復興。

無獨有偶,現場展品從頭到腳(from head to toe)則在物
質的紋理之外,拈起了城市中另一條社會性的脈絡:人種拼
盤。倫敦作為國際都會,慢慢在歷史的血脈裡匯進不同膚色
的血液──這是一種與百日百椅所展演的物質之拆卸與重組,
相映成趣的對照。形式上同質的城市公民在街道旁或屏氣凝
神、或好奇張望,卻不能避免實質上互有參差的、各自代表
不同人群特徵的身體成為零件,被肢解、再綰合。這種大量
吸納的城市性格,不僅見於物,也見於人。一個微型世界因
而得以在一個展品裡實現:頭是非裔、胸是亞裔、腳是不列
顛民族……而調度每一個身體局部,解構後的重構不再是穩
定、明確目的導向的座椅,而異變地成就了不分品種、不辨
性別的魔/模型。在城市的溝紋中、人群的夾縫裡,是否也
就有了空間和養分,醞釀出某些變種的野花?這也是城市性
格:多樣,所以寬容。而「從頭到腳」,讓異樣的敢曝(camp)
成為可能。

最後我要回到物上。1967年的az雜誌,運用燙金和螢光墨水,
成為當時最具可看性的刊物。而城市早已在其中:物質堆砌
而成的細節(那燙金和螢光墨水呵!)。在這裡,技術不是
引導思維的河道,不是擘劃主義、創造革命的號角,甚至也
不是縫合或改造物人關係的媒介;在這裡,技術只是衣裝塗
料,沒有更大的志向、也沒有更大的本領,它只是消費文化
裡舉止雍容的呢喃:來買我。

當然,整場展覽其實也就是一座城市的腹地,如走入倫敦的
唯/微物神殿裡。歷史,尤其是都市史,莫非就是前仆後繼、
鏽跡斑斑的物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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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真的寫得超級超級清楚的:城市就是物的積累,和人的集散。
為什麼可以做到?因為城市作為腹地,大量吸納了(消費主義底下)一批淘汰過一批的物質,
還有(工業革命底下)一批遷入過一批的人。人因為在很多很多人裡頭,所以能夠被多種族地並陳,
所以有夾縫可以偷渡不同的特質。物則在被廢物利用裡看見廢物,也看見生機。
但是因為強烈的消費主義使然,所以物的瑣細化也可能只是一種呢喃的姿態,
要人家去購買它,沒有更強烈的主張和本事了。就這樣。

這樣還不夠清楚嗎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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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從文學看歷史》心得】

王德威寫作此書,並不是純粹的授業講學,將話語喃喃發向虛空。他有明顯的潛在對話企圖,使得他不能夠僅僅書寫一部文學的主題史,而是寫作背後仍有其念茲在茲的關懷,他必須一面在歷史裡,一面頻頻回顧現在。根據他在每一章的題解之筆,其所設定的對話意圖與對話對象皆呼之欲出。從第二章談「遺民與移民」,這兩種人──身世的載體、書寫的主體──目睹山河崩頹,以致被迫經歷空間轉換、時間裂變,使歸與不歸從此在島上有了微妙張力與溯源對象。他的對話對象,就是現況的台灣;而不能否認的,台灣文學裡透露的歷史,始終纏編在對中國的情結裡,以中國為潛在對話對象──到後來還加入殖民者日本,使歷史與政治的情結拉扯得更龐雜深遠。王德威不避意旨的寫了:「談『靈根自植』的期許,或是『花果飄零』的悵惘,台灣所經驗的兩難,正是古已有之,於今為烈。」正是挑明其不斷以今日之勢回望昨日了。他要表達的不過就是,現下、島嶼上的困境與爭議,其實早有之。在我看來儒雅如他,一直隱忍不發、卻又在字裡行間埋伏著的,其實是:不必小題大作,大驚小怪。

畢竟這不是哪個政治人物要參選公職的政見白皮書,所以他並未提出一套「解決」方式。然而光是將台灣視作一個能夠獨立被檢視、編纂、積累文學作品的場域,其立場與意圖就昭然若揭了;包括了幾乎是很物質、更務實的,「飲食經驗的改變,是其他一切改變的開始麼?再怎麼堅貞的移民也得穿衣吃飯,也有了權把他鄉作此鄉的心思了。」生活在島嶼的真實經驗,就是一種認同改宗的誘惑。而強調文學裡呈現的曖昧或者多元,並不表示編者或作者就是騎牆派。話說回來、非彼即此的二元對立又何其膚淺?王德威顯然也認為,文學所能提供的,更在於超越這樣的劃界。眾人來自四面八方,文學百花紛呈,不同人群有不同的生命樣態和族群情感;王德威不去談某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統一的認同,甚至也給予此刻震天價響的「台灣主體性」立場堅定的溫柔鞭笞。但藉著這部立意雄厚的集大成之作,「台灣文學史」建構的意圖不言可喻,這才是一場長征式、落實在實作中,一磚一瓦砌蓋台灣主體性的靜默革命。

同時此書也教我:文學並不能外於歷史與政治。文學固然有自己獨特的審美邏輯,卻不必然代表它就絕對是價值中立,更不可能真空存在於創作當下的時空脈絡。甚至,文學有可能就成了某種姿態、某種手段,藉以實現不同的意識形態或政治上的意圖。文學不只是史料,也可以是工具。有人說過,看同一代作家的作品,會隱約看見某種「共相」──那正是創作當下,島嶼時空背景的凝縮,與施諸這批創作者身上的實質影響。而這本書,恰集結了不同年代,島嶼各色人群、各種角度的生命切面;其中,也有那樣近乎寓言了島嶼集體宿命的,歷時性共相,隱伏在敘事底下:主體的匱缺、離散的認同、族群的壁壘、國族的被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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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感動、也因而來修東坡詞的一闋詞,是東坡的悼亡詞〈江城子〉。它舉重若輕,就全盤道盡了「生者的淒涼」。從頭到尾都可能只是東坡一人的妄念,他以為他架設了一個介面,可以溝通幽冥,其實也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他是真正的「被棄的人」。即便將此闋詞挑離了書寫的時空脈絡,讀來依舊痛徹心扉。妄念入夢的原因,如此明白、如此開宗明義:不思量,自難忘--我不曾想過妳。因為我從來不曾忘記妳。讀這闋詞時,我怎麼也想不到東坡的「夫妻之情,故鄉之思」和連帶而來「突然失落的青春理想和歲月。」沒有那麼崇高的鄉愁。我讀到的,整篇詞章的感應裡,從頭到尾,敘事的景框都只有東坡一人。他念念有辭。他熱淚漫面。他受記憶折磨、被夢境摧殘。生與死本就是絕對的阻隔,因此造成了絕對的孤寂。他在日常裡跟自己演著對手戲。像老師您「與友賦詩」的夢境--醒來才發現賦詩作對的,全都是自己。那麼東坡與亡妻的「相顧無言」,會不會也只是一場獨角戲而已?這一切不過徒勞罷了,連書寫也沒能抵住時間--亡者畢竟是走了。留東坡獨自一人,「守著站牌和晴雨表/受這氣候的損害」。那是死亡最殘忍的地方--思念讓人化為鹽柱,光是在日常裡行走、呼吸,都不能免於記憶和時間帶來的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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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篇我都好喜歡,真的好愛老師們,好愛社會系QQ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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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B96)社會系小畢典
社會學是最好的公民教育/林國明老師

各位B96的畢業班同學 、各位畢業班同學的家長、親友團和愛人們,各位老師,
各位在校同學,以及來看熱鬧的,大家好。

很榮幸我能夠在這個具有重要意義的場合講話。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畢業典
禮上以老師的身分致詞,這個機會別具意義,因為在我的教學生涯中,B96是
很特別的一個班級。我從2001年開始教研究法,教到你們班,這門課已經教七
年了,你們班上學期的成績和學習狀況,讓我警覺到,我是不是這門課教太久
了,有些疲乏,無法激勵學生的學習熱忱。所以我做了一些轉變,為了激勵你
們,我常常寫信給你們。聽說我的信,常在P2個版間流傳。我出賣我女兒,在
課堂上講些她的趣事,讓小羽成為研究法的傳奇小孩。為了讓課變得更有趣,
我把上課當做情緒勞動。我花了很多心思、時間在你們身上。我曾經在兩天內
改完九十份內容分析的作業,有一半被我劣退,我和這些同學一一地個別談話
教他們如何重寫。我回憶起這麼多事,是要告訴你們,B96這班改變我很多。
改變了我上課的方式,改變我教學的重心,讓我這幾年,投入比較多的心力在
大學部學生身上,也讓我和大學部學生的互動更加頻繁、親近。一些畢業多年
的學生來找我,說他們在P2一些個版上看到我上課的語錄,在臉書上看到我和
學生的互動,覺得我和以前,很不一樣。因為你們是我教學生涯中重要的轉折,
你們改變了我。在你們畢業之際,讓我藉著這個機會,說聲謝謝你們。

謝謝你們!這是非常真摯的,老師對學生的感謝。每年畢業時,我們聽到很多
學生對老師的感謝,你們甚至還要辦謝師宴來感謝老師。其實你們不用感謝老
師。我們只是做我們應該要做的事而已。反而是老師應該要感謝學生。我們所
做的教育工作,如韋伯所說,「以適當的方式呈現問題,讓未曾學而能學的心
靈,對這些問題有所了解,並能獨立判斷,這無疑地是教育工作中最艱困的使
命」。我以為,作為教師,我們的生命意義,有相當大的部份,是寄託在這個
艱困的使命上。你們的學習歷程,豐富我們生命的意義。你們以各種不同方式
在影響老師。你們上課的問題和發言,有時讓我們得到意想不到的知識刺激,
有時讓我們心虛地認識到自己知識的不足。你們對社會正義的渴求,提醒老師
們要保有社會學批判的熱情。你們當面嗆老師,或在個版上嘲笑老師、痛婊老
師,這都在訓練我們的修為。作業不按時交,期末的時候才來求情,這在考驗
我們怎麼在寬容和公平間求取平衡。謝謝你們帶給老師們的刺激、提醒與考驗。

我也要感謝家長們,當初,當你們的孩子在選填志願時,能夠尊重他們的選擇,
讓他們來念社會系。當初您可能很擔心,現在要畢業了,您或許也還在擔心,
念社會學能找什麼工作?社會學也許沒有辦法幫助您的孩子找到賺很多錢的工
作,但社會學讓你的孩子培養了一種能力,我們叫做「公民能力」,這是一種
努力讓我們共同生活在一起的人,讓我們所愛的人和陌生人一起生活的這個世
界,變得更美好,更合理的能力。感謝您們的支持,我們的社會,我們的生活
世界,會因為這些社會系的畢業生而變得更美好。

讓我提醒一下同學,社會學的知識訓練,培養了我們甚麼能力。第一個是集體
的視野。社會學的第一課,就在告訴我們,個人生活中的困擾,我們遭遇的麻
煩,是一些集體的力量所造成的。我們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不可能獨善其身,
我們要了解是哪些集體性的力量在塑造我們的人生境遇。當你賣力工作卻不順
遂時,不是勸自己,不是聽李校長的話,不要計較工作時間和薪水,而是能夠
體察到,像性別分工、升遷制度,勞動法令和市場的競爭邏輯這些集體性的力
量,如何影響我們職業生涯的成功失敗。第二,我們知道,這些集體性的力量,
會創造不平等的世界秩序。有人的框金又包銀,有人生命不值錢。有些人群因
為受到不合理的對待而受苦受難。對社會不平等的敏感度,是社會學培養的另
一種能力。第三,因為這種敏銳的感受力,我們對不合理的現象,會採取一個
批判的立場,想要集合大家的力量來改善它。所以說,社會學知識,讓我們養
成一種人文精神,一種對人的處境的關切;社會學知識,培養我們的分析判斷
能力,能夠思索是什麼集體力量塑造了人的生活處境;社會學知識,也鍛鍊我
們批判實踐的行動能力,讓我們相信,我們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可以和別人共
同追求合理的生活處境。人文關懷,分析判斷,和參與行動的能力,綜合起來,
就是一種公民能力,這是一種作為社群的成員,能夠承擔責任,一起去改善社
群的集體福利的能力。這個社群,可能是我們所屬的親密團體,我們居住的社
區,我們工作的組織,或我們的社會。公民能力的實踐,讓我們的生活世界變
得更美好。

但我也要提醒各位畢業生,你所學的社會學知識,如果變得僵固,也可能讓你
的能力落入困境。讓我提醒大家,社會學知識,有三個要避免的危險。第一個,
我稱為「結構的藉口」。我們關注集體的力量,關注長期的、穩定的社會關係
和互動模式,我們稱為「結構」。一個僵固化的結構觀點,會把我們的生活處
境,全都推給匿名的集體力量。我們過什麼樣的生活,活在什麼樣的關係裡,
別人怎麼看待我們,不是個人行為選擇所造成的,都是結構在作祟。蹺課,是
不合理的選課和排課制度造成的;親密關係受到挫折,都是父權主義的罪過。
結構常常作為免除個人責任的藉口。我不是要鼓勵大家走到另一個極端,用個
人主義的態度來看待問題。而是要提醒大家,我們不是結構的傀儡,結構沒有
完全限定我們的選擇。在你們未來的生涯和生活裡,你總是在一些外在的限制
下做選擇,自己選擇或結合其他人做集體的選擇,別忘了你是行動的道德主體,
你的行動選擇造成的後果,牽涉到不只是你個人,可能還有你的伴侶、家人、
組織,或整個社會。你越是有權力,你行為的後果影響到更多人。你要為你的
行動選擇所造成的後果負起責任,勇敢地負起責任,不要拿結構為個人的責任
開脫。

第二個危險,我稱為「範疇的謬誤」。我們用一些範疇來代表那些形塑社會世
界的集體力量,另如性別,階級,族群,國籍等。我們把生活世界中遭遇的人
們放在這樣的範疇,而且經常是用單一的範疇去想像他們,預期他們有什麼樣
的行為和想法。另外,社會學對不平等的關切,使我們傾向於同情弱勢者,所
以我們可能把這些範疇二分為弱勢和強勢,弱勢者是好人,強勢者是壞人,或
至少是潛在的壞人。這種對現實的簡化思維,讓我們很輕易地對事情做下判斷,
這出現在我們的人際相處,也出先在公共議題的爭論。但我們知道,這世界不
是那麼黑白分明。範疇的謬誤,忽略現實世界中道德的複雜性,忽略了這世上
的男人女人,他們的生活情境,是被各種身分、社會位置、關係和制度交織而
成,而有非常複雜的、視情況而定的自我認同和行動選擇。他們的想法和作為,
不能單純地從特定的社會範疇來歸因。沒有這樣的認識,我們對如何追求建立
一個更加合理的生活世界,可能會做下錯誤的判斷。

第三個危險,是「道德上的自鳴正義」。對不合理事物的批判,和實踐的行動
傾向,可能會讓我們認為自己站在正義公理的一方,和我們對立的是惡魔黨,
是邪惡體制的幫凶。我們不去聆聽對方的說法,我們不去尊重不同的意見,甚
至不去尊重和我們看法不同的人的人格。我們也不去反省自己的看法是否真的
那麼站得住腳,不願改變自己的想法。這樣我們就不知道,如何和不同意見的
人一起生活,更不用說,一起改善我們的生活的世界了。

這是你們在畢業之際,我想給各位的提醒。提醒大家,社會學的知識,讓我們
理解集體性的力量的作用,但我們不會拿集體力量來為個人行為卸責,我們能
夠為自己的行動選擇負起責任;社會學知識,讓我們關懷社會不平等,關懷弱
勢者的處境,但我們不會用簡化的範疇去把人歸類,去看待問題;我們理解不
平等的根源,有複雜的成因,人的想法與行為,也有道德的複雜性。社會學知
識,讓我們批判不合理的現象,但我們不會自鳴正義,我們能夠在差異中試圖
和別人一起建構更合理的集體社群。

我認為,社會學教育,最可貴之處,是培養了我們的學生這些能力。我始終相
信,社會學是最好的公民教育。帶著這些公民能力,去走你們的路吧,你們會
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合理,更美好。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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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B95)社會系小畢典
/蘇國賢老師

首先代表全系的老師歡迎各位家長來參加本系的畢業典禮,也代表老師們向畢
業生說幾句勉勵及祝福的話。恭喜大家順利完成這個高難度的挑戰。

好像才不久之前,大家才坐在這裡參加新生訓練,那時候心理可能都抱持著對
本系及社會學的一種好奇,社會系究竟在學甚麼?社會學到底是甚麼?轉眼四
年過去,相信大家對於甚麼是社會學,都已經有明確的答案,只不過我們的看
法可能不見的會很一致。

不論你的答案是甚麼,我想可能大家都會同意社會學是關乎「關係」的知識。
社會學的知識特別強調兩種關係:一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你我之間的個體關
係,或是我們、你們、他們,群體與群體之間的關係。第二種關係,是人類作
為一個集體,與這個世界之間的關係。其中包括人類在宇宙的空間中,與環境
的關係,及在時間的脈絡裡,人類與文明、歷史的關係。社會學的目的,是要
理解怎樣才能建立人與人之間、人與世界的之間的合宜的關係,及當關係造到
破壞、損毀,如何才能恢復合宜關係。

我們大部分的課程,都在描述現代社會中各種關係如遭到破壞。在階層化的課
題中,我們看到資本家對勞工的剝削與階級的對立,在移民及族群的課程中,
我們看到不同種族之間的歧視與隔閡,在組織的課程中,我們也看到管理者對
勞方的控制與剝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逐漸被人與機器或人與組織取代。在
環境社會學中,我們看到人與環境的關係如何遭到破壞。社會學的重要課題,
就是思考如何從這些遭到破的關係中尋求解放與自主、以恢復原本合宜的關係。

要用甚麼方法才能將遭受破壞的社會關係,恢復到合宜的關係?我們從大學中
追求真善美的知識體系來思考這個問題。社會學不像自然科學或經濟、政治學
那麼樣的樂觀,認為從客觀經驗世界中,可以找到關於自然世界或社會的運作
規則的客觀真理,並依此來設計出更有效率的制度或系統,來管理這個世界,
就可以使得各種關係變得更美好、更符合公義、效率的原則。

社會學家認為像政治、經濟、社會等各種人類發明的組織、制度、與規則、意
識型態等,本質上都是用來控制關係、維繫權力,支配現有體系運作的工具。
我們不太相信人類可以在這些制度中找到出路,找到真的合宜的關係。我們反
而憂心於過度樂觀的科學家所設計的各種控制系統、管理系統如脫韁之馬,反
過頭來壓抑人性、宰制人類。

社會學也不像哲學或法律等,企圖從道德、倫理、律法等是非對錯的討論中,
來恢復遭受破壞的關係,社會學告訴我們,要斷定一個人的是非善惡,實在是
十分的困難,帶給我們好處的東西,我們說他是善的,造成我們痛苦的東西,
我們說是惡的,因此宣告甚麼是善,甚麼是惡,實在是非常主觀的。不但宣告
是非對錯很困難,要精確計算公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殺人兇手固然有罪,
但難道小時候虐待他的酗酒父親、有機會改變他但卻冷落他的小學老師、或對
他冷嘲熱諷的品學兼優的同學,還是有機會阻止、但卻經常冷眼旁觀的你我。
難道都沒有責任?如果要以牙還牙才能恢復公義,這些人的責任要不要納入計
算?要求公義的審判是極度困難的。在指責別人時,斷定是非善惡時,我們很
容易自以為、以為正義公理一定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學過社會學的人都不會輕
易對別人施行審判,因為除了上帝的審判,所有的人類的自行審判都很容易會
淪於自以為義的迫害。

社會學也不像是文學藝術,企圖以美來感化、感動這個世界,使世界恢復到如
藝術般的和諧、一致的狀態。

如果社會學不從真、善、美三個知識範疇來尋找恢復關係的出路。除了真善美
之外,大學知識的範疇,還少了甚麼?真善美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知識範疇,
就是愛。社會學認為生命完全在於關係,而關係的維繫與建立完全基於愛與憐
憫。一般人經常誤解社會學,認為社會經常製造矛盾與衝突,對立與抗爭。對
立的關係,是我們開始用社會學的知識來檢視這個被破壞了的世界時,我們所
初次面對的各種關係的原始狀態,抗爭與衝突是企圖恢復愛的關係的一種過程,
並非我們的目的或手段。我們的手段是愛,而且只有愛。衝突只是為了要消除
建立關係的各種阻礙,但我們絕不是透過製造與他人的敵對關係來建立或凝聚
你我之間的關係,這只是關係的移轉,不是關係的恢復,我們企圖創造出更大
的愛的能量,來修補原本被破壞的關係,或建立原本不存在的關係。我們是要
增加關係的數量與能量。不是在敵我之間進行選擇。

我們對於弱勢的憐憫與幫助,並非是一種施捨,而是基於虧欠。因對讀過社會
學的人都明白,我們都是這個遭受破壞的世界的成因,我們都是造成身邊周遭
不幸的幫兇,既然是這樣,我們施出援手,乃是因為我們虧欠所試圖做的彌補,
我們應該抱持還債的心來愛人,絕對不能企盼有回報,或者有一絲施與者的優
越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過是單純的分享生命。自由地去愛,與無私的去
服務。

社會系的學生,是少數具有變化世界能力的學生,不過因為我們人少,所以常
常會有無力感,或因為寡不敵眾而未戰投降。社會網絡的用來測量一個社會團
體凝聚力的方式,不是計算網絡中有多少關係存在,而是看拿掉多少條關係之
後,團體才會被分解成多個次團體。我相信我們雖然人少,但每一位社會系的
學生都是凝聚及變化社會的關鍵關係。要更新這個社會,不用太多人,一杯白
開水只要加入少許幾粒鹽,就具有消毒的作用,一盤平淡的菜只要加入少許的
鹽就會變得很美味,一間晦暗的斗室只要有一燭光,就可以被照亮。

勉勵大家努力成為世上的光和鹽,讓這黑暗的世界因你們而充滿光明,讓這失
了味的世界因你們而變得更有趣及更有意義。最後代表全系老師誠摯的祝福各
位同學,也勉勵大家一生都能成為別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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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天是因為剛好在我一個散漫的讀書會上(主要是讀文學,但大家很閒散,常常離題聊到
我們自己的日常瑣事或人生困境),從《雙城記》中,由「群眾」組成的「革命者」把橫
徵暴斂、代表封建勢力的貴族階級給剷除,但之後卻回過頭以群眾暴力、甚至民粹審判,
不經查察而戕害無辜。在其中,他們這些「革命者」自恃的「正義」是--我們至今仍琅
琅上口,且俱為普世價值的--自由、平等、博愛;乃至於「不自由,毋寧死」。

在討論的過程中,我們幾乎可以達成共識:諸如自由、平等、博愛這些標舉出來的「正義
」,以及「正義」本身,所有人都毫無異議承認追求之必要;也就是我們(所有人類)共
同的地方其實很大,至少我們都同意正義是值得追求的。然而,使「正義」成為如此令人
困惑、必須喊停來好好思索的,卻是追求「正義」的手段,以及每個人對於自己所捍衛的
「正義」的立場。--這似乎是老生常談,或說把任何價值、或追求價值遇到的諸般艱難
,歸因於相對主義,是很簡單的。那麼,我困惑的是,難道「正義」也只能是一種「理型
」?一旦落入人類生活的社會脈絡裡,就不可避免地為立場所役,而也不可避免地難以企
及了?

(每次我遇到這種關於人間美好善性的價值難題,就會忍不住想到:「人類創造了諸神,
並與之搏鬥」這句話。也說不上是悲觀或樂觀。)

但我倒是稍稍可以提供一點自己的看法。比方說,我的主修:社會學,「正義」絕對就是
其中念茲在茲的關懷核心。假設我可以僭越地代表社會學發言,我會認為社會學所認為、
並努力追求的「正義」很簡單(但也很困難啦),就是「平等」。社會學指出,權力落差
沿著階級(窮人與富人)、性別(如:男性與女性)、種族(如:黑人與白人)等軸線,

畫分出兩個世界:弱勢和強勢。而社會學在做的,就是在反省這條把人群切割成弱勢和強
勢兩大對立板塊的經緯,是不是並不合理?是不是失之武斷?如果可以,我們該怎麼改善
?--簡言之,我們認為「人」不應該因為不能或難以改變的特質,就被畫入弱勢族群,
無法與其他「人」獲得一樣的流動機會;那不平等,所以不正義。

至於在指認出「不正義」之後,該如何落實這份「正義」?那也是社會學的大哉問;但我
相信所有社會學的師長和學徒,都不會棄守在這片貧瘠土壤翻耕出稻穗的努力。

然而,即便如此,是否還有其它「正義」的可能呢?

[2]

不知是我們的參訪時間和法院的運作時間有時差,還是事前的準備不足,行程有點零碎、
動線也不佳,以致沒有辦法落座於某一程序進行中的法庭,完整地旁觀一場審判之進行。
但後來的簡報時間,在報告、劇場表演之外,有件小事讓我多想了一點事情。

聽到那位言詞流利談吐幽默的資深檢察官介紹法袍,他說檢察官法袍不是紫色也不是紅色
,是紫紅色;而紫紅色代表的是正義。正義!兩字一敲我就登時醒了。他們身負的紫紅色
正義,是國家賦予的權力;更直接來說,就是國家權力的具體展現。如果正義這種價值,
如同其它人類所嚮往的美好質素一般,是相對主義的,那麼即便檢察官虎虎生風、夸夸其
談的紫紅色正義,也只是「眾多正義」的一部份;而他只是礙於(相對狹隘的)立場、礙
於(相對貧乏的)經驗,在諸多正義裡代表那一份國家機器所代言、也要他代言的正義。
在他自以為正義而替天行道的當下,其實仍在身披代表公正的藍色法袍的法官落槌宣判之
前--那時,善惡還渾沌不清:壞人還不見得是壞人,正義也因此不見得都是正義。

我終於知道無罪推定原則之重要。因為在我眼前如此口才便給、反應機靈的「正義化身」
,談到律師當然暗諷其「顛倒黑白」、談到「壞人」時則仍是且謔且嘲;甚至法院(或地
檢署?)派發給擔任「被告」一角的背心上,都諧音標明:吳錄庸。無論那僅僅是為了配
合在該案中,被告游手好閒的「事實」,或是的確展現了一種直到現在台灣主流民意的預
設:被告總是無所事事的「無路用」份子。不管存的是哪一種居心,都已經未審先判地連
結了「被告」=「無路用」的關係,進而顯影出一種檢察官/地檢署和台灣主流民意的內
心社會圖像--「被告」就算不是「壞人」,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在法官宣判前早
已預設犯罪。對於檢察官而言,這或許是職責所致,必須相信一落卷宗確實挾藏罪行,才
能依恃有憑有據而無悔無愧地選擇起訴。但即便檢察官個人對「被告」(他認定的「犯罪
嫌疑人」)未到咬牙切齒、勢不兩立的地步,也已經足以令人不寒而慄--如果我們願意
想一下,他所謂的「正義」是:傾整個國家之力,欲證你有罪。

因此,《殺戮的艱難》作者張娟芬是對的。無罪推定講起來那麼簡單,在實務上卻那麼容
易被疏忽。不是不同情被害人、更不是不保護被害人,而是事實一旦發生過就注定失落,
法院能做的頂多就是認定檢警系統上呈的證物足不足夠使法官認定被告曾犯罪。如果不足
以,就該宣判無罪。

星期三,我看《嫌豬手事件簿》。終於知道,難怪那天檢察官要強調,每個法庭的檢察官
座位都是面對門口的,「因為怕被被告敲頭。」此外就是貫穿全片,一種純粹的、冷靜的
國家權力的靜態暴力之施展。由規訓肉身開始,進入漫長無已的審判程序。中間那麼多人
或利誘、或威脅:「認個罪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不承認就在自討苦吃。審判很辛苦的。」
那時候,正義不小心缺席;更可能就這麼流產。那時候,能相信的,真的只有自己。我驚
覺在高度文明的現代化裡,所有最精緻的暴力,都存在於理性、精準、去人性的制度/程
序之中。也許只能承認:比起日本,我們真的沒有文明多少,或許,根本也沒有多少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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