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了張大春壞話,但確實不知道怎樣算是比較好的文白節奏,隨後就幸運的發現唐捐。同樣是大叔,有點譏誚,愛講冷笑話,卻是比較高竿的那種,同桌正妹不用勉強才咯咯笑的那種。

聯合文學這個系列雖名為「品味隨筆」,不過好像更是一窺作家們卸下正襟危坐(如果有)的妝容後,俏皮的臉書體。短得像詩,又沒有詩那麼晦澀。可以更貼地生活,接近作家本體(如果有)。這樣說來,我應該還是比較喜歡散文。而且跟大叔大春拿出來獻曝的「例文」相較,更有活人氣味,雖然唐捐都自詡詩佛死相。可見他還是傲嬌。

惹眼的文白比例,在唐捐大叔筆下也調製得恰到好處。他說他相信古典是養分,但就像地底開採的石油不會直接拿去灌油箱發動汽車,其間有賴轉化。“我始終相信古典是取之不盡的油田,但必須經過轉換的程序,乃能發動現代的大機械或小家電”(189)這個譬喻太合用了,我沒有說誰是試圖拿石油去灌人汽車喔。

唐捐的轉化我認為是成功的,會讓你覺得淵博,讓你不覺得酸腐。唐捐說西方人以鍊金術比喻,東方人要用煉丹術為之。那他文白的張弛有度,顯然已經調配了恰到好處的鼎鼐、風爐、火候,水銀和朱砂。內服可能會死,但看著也有益身心。

他說自己的路數是所謂「魔鬼化」或「逆崇高」,「變麒麟為野狗」(189-190);也說沒有典律,即沒有破格,兩者實為一體。他自承從詩而言,但我對他詩不熟,單從文來看,可以感覺他搞怪。但說成魔成狗,也沒有那麼下作,更多更無聊低級的作家。但他發言的對蹠應該是他現在還身處的中文系學院系統。那個崇高太崇高,可想而知,任何一點小奸都會成為逆反。不過沒有典律就沒有破格,既然已與中文系孿生,不妨就大開大闔的,成為祂的畸胎吧。

而且我還興奮發現,「世界病時我亦病」,我和亦是同義反複耶!簡直就是隱隱對我的趁亂告白,我也就老實接受。“人有肉身,遂受愛慾拘執,這就是病。如果這就是病的話,我想,此生注定是難以免除的了。生病如此美好,心猿亂跳,意馬狂馳,詩卻悄悄地發生。”(254)你看看這四通八達的超展開超連結--不管是唐捐與世界,心智與肉身;創造者與受造物,詩人與詩,或者作者與自作多情的讀者,要病一起病,要死一起死。患病與共,物我為一。我愛這人溺己溺,癰疽大同的世界觀。

這應該是我最近讀得最有興味的小書,所以發願要寫一篇古椎又破病的小短文送給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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