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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人類的一生,很難自外於社會存在。歷史、社政經環境施力於你我身上,名之為「時代」,讓我們成為現在的模樣。請以「時代的小孩」為軸,進行三則創作。第一則100字以內,第二則300字,第三則600字。主題與形式任意,唯禁用詩歌體。

任務是用這1000字請你思索,之所以成為這樣的人,來自於什麼「大於自己」力量的交互作用。這是一次成長路程的回首,個人與時代互動的覺察。對外在時空愈敏銳,愈可以細膩的理解當前「我」的處境,大家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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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神經末梢伸出生活--通勤沿線、途經街區,校園的小道消息、傳媒的流言蜚語……--能有意識的理解「大於自身一點」的景觀,真的已經是很後來的事。畢竟光進入眼睛成像,從來不能完全說明,人類世界的「看見」。

2.
剛來台北的夏天,國中朋友傳來問候:「也是浪費了大筆的錢在一位厚臉皮的總統身上ㄚ」那是2006年8月,台北城被紅衫軍的怒火燎原。陳水扁總統被媒體拍到,隔著總統府的玻璃窗,注視動地而來、熊熊燃燒的群眾。我也像站在那厚厚的玻璃後,不乏憤怒,更多的卻是煩躁:往北車補習班的公車又要繞路了。

我的整個青春期,背景就是「藍綠惡鬥」。彷彿不見前程,也沒有退路,被取消到只剩下現在,話語的量子疊加,真理的通貨膨脹。每個人都有立場而每種立場只是出發點的不同,沒有對錯。最聰明的就是噤若寒蟬,明哲保身。像長輩耳提面命的,公共場合不談政治。像吳宗憲說出那樣粗糙的幽默:有了彩色電視,再也沒有黑白。絕對不錯的立場就是:兩黨一樣爛……

3.
我出生的1990年代是台灣泡沫經濟最後的榮景。爸媽都是那個時代,常見的幾種身世類型:農家之子五萬元白手起家創業出頭天,離島的女兒半工(惡名昭彰的RCA)半讀考上地政士(當時還叫代書)……經濟屬性,是無庸置疑的中產階級後裔;政治屬性,是KMT經濟官僚神話和離島黨國奶水的後代。96年台灣首次總統直選,真的有被問過:「小亦以後想做什麼?選總統?」那時並不會說我想追求財務自由,但隱約覺得選總統可能真的可欲,挺拉風,追夢人,ㄅㄧㄤˋ得很(90年代流行語傾巢而出)。

還記得我被B說的:「中華民國是流亡政府」給氣得半死。曾經跟著張曉風奶奶慨嘆海棠葉變老母雞,跟著余光中爺爺思念他小小方方的鄉愁;曾經在課本內戰失利、國府遷台那一章不忍卒讀。我沒有動機去懷疑這種對江山故國的純情。2008年陳水扁聲望最低迷、人人皆曰可殺時,我也認同他很無恥,但還是維持好學生不沾鍋不慍不火的距離,只在心底笑B傻。

那時,B傳訊息告訴我:「即使失戀,也還要相信愛。」

許多年後讀了非教科書版的台灣歷史,發覺沒有歷史縱深的理解「現在」,就是盲人摸象,人人都能穿鑿附會,信口雌黃。學到了相對主義;學到了轉型正義。所有學習好像只是賦予語言的過程,一路上把空洞填滿,星散拾回。一面也恍惚,那個真刀真槍的憲政時刻竟然在自己、與整個社會沸騰的口水和智識的貧血裡,就過去了。八年空轉、八年鎖國,變成後繼政權最好的遮羞布。那發了高燒的八年,長著不只我的青春的麻疹。所有人回想,卻是滿口囈語,支吾其詞。黃金變黑鐵,有如黃粱一夢,終致大廢不起。

這是一道不簡單的題目,我想。光進入眼睛成像的物理過程,尚有不只於此的意義詮釋,何況是更抽象、龐大的,「社會」?必須動用的知識工具,在高中以降的教育卻付之闕如。於是我們打開眼睛但目盲,回首過去,像在白茫茫的時空裡捕抓著虛無。這種無根的波西米亞作派,終要有物極必反的時刻。我已經知道了,國家就是輻射物,毋庸加以認同,倒要步步為營。政治無處不在,分秒衰變,不聞不問才會百病叢生。如果戰後第二代是在戰爭中遺失了父親、終其一生「尋父」的一代;我們就是被弄丟了政治的一代,千方百計找它回來。

不甘心被戳瞎雙眼,掙扎著看見,堅決地再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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