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寒假,適逢情路坎坷,對自身生存意義多所疑惑,像逃兵一樣,家也不回,和整個世界鬧彆扭,躲到總圖看書。

假期的總圖,只有存在感透明的考生,對人生歧路的疑義與我聲氣相通,此外荒涼。但那份荒涼適合當時的我,能縮得小小的坐在其中。

初進總圖,都會心生浩嘆,非要把天花板挑到那麼高告訴我何謂堂奧;而匍匐在知識面前,我又有多渺小嗎?

筆記上還留著對轉型正義的問號,疑似清算,「那別人不會有一天也來清算你嗎?」這種逝者已矣、息事寧人的大眾歷史觀。

多年後聽到演講,講者說韓國就是叫「歷史清算」。只因中文語境裡,清算挾帶貶義。哇,我笑,像花徑上撞見故人。

那時好多愁善感喔。接近過年的風冷且乾燥,透過總圖三樓的窗台,一片鐵灰色的台北。不知何去何從的心情,貫穿我離開苦難中學、直達後青春期。

也渴望很多前輩、諸神學長姐一樣,「貪婪的吞嚥知識」。可是無法,我坐在那裡,卻像不在場。我看不透自己,像一堵堅不吐實的牆,不知所為何來,不時淚流滿腮。光是「和自己相處」就心力交瘁。

勉強讀書,想維持自己。那時候讀書都好像劈開天靈蓋。像麥塊,喔原來這世界可以這樣建造。事物漸漸甦醒,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賑早見琥珀主!),得到了秩序。你站在天地中央,簡直指揮若定。

當然視野之外,是更大的黑暗。但誰在意呢。生命追殺至此,朝不保夕。獨居迴避社交,沒有大學生嬉笑喧嘩的生活,也貪圖網路遊戲的麻痺。偶爾,只是偶爾,在抄寫知識裡短暫的感到脫胎換骨。

原來人類還能有這種感受:很想念,很想念。但不想再經歷一次。

如果碰到了19歲的自己,應該會說:嘿,你胖,但你會好好的,變成了更強的人。

——隱惡揚善、避重就輕地。無論多老,都需要一抹燭光,在踏進黑暗以前。即使只是虛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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